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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孙振峰 于 2013-7-24 16:18 编辑
7月22日 星期日 小雨到多云 麻扎——叶城 251公里 总里程8179公里 早上八点在床上听见外面在下雨,郁闷忧愁,因为还有一个麻扎达坂要翻越。据说麻扎达板海拔5900米,易下雪,道路泥泞不堪。昨晚的小伙说,他们一辆皮卡车从叶城过来,到凌晨2点多才到。无奈继续睡,等雨停。九点时雨停,起来装车。 紧邻旅店有一个地质队营地,我参观了他们的帐篷。地质队除了一位姓陈的看起来是领队的人是三十多岁外,其余都是年青人,有十几个人。他们的生活条件很简陋,不少人正就着铁桶里放出的冷水在洗脸刷牙。陈领队介绍说,他们在这两年了,本次地质勘察项目是三年期限。平时进山一次就是多天,很艰苦,不少年青人找不到对象,“他们有些不安心啊……”他有些无奈地说。帐篷就像拥挤不堪的学生宿舍,挂着国旗,几个年青人还没起床,他们面带笑容和我调侃,抱怨这里没有“女生”。他们的早餐很差,只有稀饭。他们请我吃早餐,抱歉地说:“只有稀饭哦……”他们的情形叫人感动,他们身处一个荒凉的世界,他们年青、艰苦、寂寞,对我自由的冒险之旅充满羡慕。此时,我真希望自己是一位权威媒体的记者,好把他们默默无闻的敬业精神和艰苦的环境公之于众,进而使他们赢得社会的尊重。这帮年青人令我难忘。
似乎是刻意要给我的昆仑山之旅留下永生难忘的记忆似的,今天的旅程特别艰苦。
我和于新不能顺利启动机车,这种情况是多日来的常见现象。天气寒冷,每天我们的机车经过一夜的冷冻,早上启动时很困难。当我们好不容易启动摩托后,离开旅店时的一个陡坡就叫我们差点上不去,我俩手忙脚乱。于新说:“发动机还是冷的,动力还没上来啊。”
出门即是上坡,我们在向麻扎达板前进。约十三公里的好路,接着进入山势险峻地段,道路艰难。万幸天气多云,不时可以看到一片蓝天。道路因为昨天的落雨泥泞不堪,我多次陷入泥坑苦苦挣扎。路面泥泞湿滑,车头乱甩,车身难以控制。即使我小心谨慎慢行,可几次刹车,摩托还是一个侧甩跌在路上,扶车困难。
我怀疑山上不单是昨夜下雨,而是经常有雨雪,路上遇到几个骑行者都说在山口遇到了下雪。我和于新已经进入常年不化的高山雪带,呵气成雾。身边的白雪裹盖着山坡,寸草不生。山坡上众多的尖峰如同竹笋般从白雪中刺破,直插云霄。
八千公里过去,我没遇到如此的道路,其艰难程度超过康定的新都桥!多处路段严重毁损,我认为只适合徒步或是牛马走过。219昆仑山路段不同于西藏的诸多大山,它是在山体岩石中开辟出来的道路,碎石尖利,跌宕起伏,不同于西藏的颠簸石子路,充满了惊险。好几个路段就是在狭窄的河谷中穿过,路上两道小溪——那是重型卡车碾压出来的两道车辙印,从山上淌下的雪水在车辙中流淌着,边上还是上世纪中期涂成黑色的木质电线杆。前面,我分明看见一辆大卡车艰难地左右摇晃,像醉汉似地蹒跚慢行着——这哪是道路!
高寒缺氧,我的机车似乎没睡醒,有气无力地东摇西晃着。就像折磨还不够似的,我和于新又遇到一个陡坡。这是个必须冲过乱石过水路面,再必须爬上去的陡坡。出于慎重,我卸下装备减轻重量,在于新的守护和助推下,我用一档狠命地将摩托推了上去,我接不上气,手扶双膝大口喘气。轮到于新了,他的装备没我多,没卸下行李,直接上冲。首先我站在溪流对面,保护于新闯过水流,然后他未做停留,利用冲击惯性冲向陡坡。我紧随车后将他的摩托上推,可是他的摩托动力不足,中途上不去,于新跨在车上,双脚着地奋力推车。此时,车子不能后退摔倒,我使出玩命的力气低头猛推,只觉胸腔撕裂般地疼痛,我的双脚在湿滑的碎石浮土中蹬出凌乱的脚印。但是就这样,车子一时也是处于僵持状态,即上不去,也因为我的助推没有退下来——我俩拼命挣扎!此刻,坡上来了一位藏民,他在观看我俩。于新请求道:“帮忙推一下……”那位藏民立即跳下来,同我合力将摩托推了上去。
于新的车子摆脱困境瞬间冲上去时,我放手了,我慢慢走上坡顶,大喘着气,几乎窒息倒地。我觉得无论我怎么长大嘴巴呼吸,也没有强有力的空气灌入肺部。平生以来我第一次觉得心脏绞痛,觉得五脏六腑在打颤收缩,我无法说话。看到于新又在撒尿,我也颤抖着拉开裤子的拉链——我撒了一点尿。我感觉身体内的痉挛颤抖,可以通过撒尿来镇定。我的双腿在哆嗦——我不是被吓得尿裤子,而是极度的身体痛楚使我有了尿意——我终于理解那些“尿裤子”的状态了。虽然我克制着自己想吸氧的念头,但是这次喘息是我这次旅行中耗时最长的一次。
然而苦难还没有结束。我们历经万苦接近峰顶,趟过多处泥潭。可是前面一个急转弯处又有一个泥潭——不,这不能说是泥潭,这简直是一个泥塘,一个巨大的陷坑。一辆新疆那边过来的大卡车呻吟着从泥塘中慢慢地摇摆经过,到达最深处我看见泥浆没到车轮的一大半。因为急转弯和乱石泥泞,车子陷住了,它前后来回努力挣扎着,车子的怪叫声陡升,黑烟急速吐出,就像一头怪兽掉进了陷阱。
我睁大双眼,提心吊胆。道路狭窄,我不能等待,我紧牙关硬着头皮硬闯泥塘。没走多远,一辆大卡车转过急弯来到我跟前,此刻我还在泥沼中挣扎,一惊慌,车子熄火了,我惊恐万分,生怕机车这时坏了。卡车司机是新疆维族人,拉的是油罐车,他伸出头,示意我让到路边好让他过去,那样我也能上行。我跳下车,全然不顾稀粥样的泥水四溅,拼命把摩托推到道路的边缘。万幸,摩托车依然能够启动。
可是我一回头,看不见于新了,刚才那辆大卡车已经绕过我身后的那道急转弯。我回去找于新,刚走没几步,就听见于新在弯道后面大叫:“老孙!老孙!——”他的声音一定很大,因为我还带着头盔,照样能听见他嗓音发直的喊声。跑下去一看,可爱的于新又被乱石卡住不动了,我说:“你挂挡推车就能走!”他乏力地说:“推不动啊——”我说:“怎么可能……”我让他转动车头,又将他推出泥潭。
这就是麻扎达板,噩梦般的麻扎达坂。
下山道路渐好,山体渐有绿色。沟涧中有常年积冰,融化形成溪流,对照地图,这可能是叶而羌河的上游。下到山底,我和于新笑了,我们翻过了麻扎达板。路边休息时,山上下来一辆四川牌照的越野车,车身乱抖,浑身哗哗响,像要散架似的。我和于新在一座小桥上吃干粮,很开心,这时已经中午了。
翻过山口后,遇到一位山西太原的63岁老人在推自行车,他姓李,要去拉萨云南。他的行李极少,一个常见的旅行包几乎就能装下。我很吃惊,心想,我和于新属于标准的壮汉,尚且给318、219线折磨得够呛,一位老人,缺少基本的帐篷、睡袋、衣物,这样好吗?——我为自己在目前的年龄和身体状态下走过高原而欣慰,我尊重这位李老先生的选择。
道路变好,我们向库地进发。一路向北,持续下坡,海拔高度在急速下降。大概80多公里后到达库地,这里有边防检查站。一位维族中尉军官检查了我的边防证,其实我的边防证是西藏地区的,但他没有为难我。接近库地地理环境渐渐变好,杨树、柳树多了,我很久没有见到树木了。
我认为库地是我见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新疆村子,维族风情开始显现。首先我们见到高鼻深眼的维族人,男人带帽子,女人带头巾,气温也暖和了许多,路边有维族人开的商店。维族兄弟的言行举止明显不同于藏族人,我和于新停车小憩时,几个维族男人围了过来,他们几乎不说汉语,好像也不懂,对我们的人车感兴趣的样子——这是另一个文化、种族的世界。
于新和两个骑自行车的欧洲小伙聊了几句,他的蹩脚英语比我好不了多少,但他主动热情。这两个小伙子的自行车上安置了帆布风帆,这是个明智的选择。他们一脸胡子,穿的衣服很少,都是七分裤,凉鞋。我和于新还是冬天的“全副武装”。
本以为可以平坦抵达叶城,未料出库地又继续爬山,我们在翻越险峻的阿喀孜达板。举目仰望,盘山道就在头顶眼前,不禁怦然心动。我慢慢爬行,岌岌乎不敢靠近路边,下边是悬崖深涧,我尽量靠山体一边行走。慢慢上到山口,放眼望去,道路蜿蜒在险峻山谷中。远处山云相接,遥远壮阔。阿喀孜山山势险峻,峰顶尖耸,直插云天。雄伟壮丽的景色有些黄山风景特色,就在眼前展开,美景尽收眼底。道路很险,颇为紧张。
翻过这一最后的达板下到山底,我成功翻越了昆仑山。到达叶城柯克亚乡,我停车了,于新因为过于兴奋跑到前头我看不见的地方了。此时我有一种回到现实的陨落感——我又回到了现实,回到了社会。这种感觉我从珠峰回到318国道时,也有过一次。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觉。我所经过的地方完全是另一个天地,另一个世界。
经过柯克亚等地,维族人渐多。看见驴车。维族汉子骑摩托车赶牛。
离叶城还有100公里路程,我们已经到达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西部边缘,天气炎热。这是新疆炎热的夏季,炙热的阳光下,我脱去了羽绒服。今天,我从寒冷的高原,从冰雪世界直接到达夏季,这是多么奇特的季节转换,我的身体和心理状态一时还不能转换过来。
去叶城途中,路边是广阔的半草场半戈壁景象。有开采石油的地方。
接近叶城,我和于新有些莫名其妙地焦急,觉得剩下的几十公里很漫长。我感觉很疲惫,几乎要打瞌睡,这种情形我在冈仁波齐峰转山时出现过。我想到马拉松长跑,可能越是到最后,越是看到终点时,人们越是感到艰苦。最终,我和于新忍住了疲劳感,冲进了叶城。
我们顺着219国道的路碑,倒计时式的地从5公里、4公里、3公里开始寻找著名的“0公里”里程碑。终于,晚上八点钟,在315国道与219国道的岔路口,我们找到了那块梦寐以求的里程碑,我们成功了!
0公里里程碑立在一座水泥墩上,上面题满骑行者的名字。219,著名的219,梦一样的219。我在西藏拉孜县查务乡,曾拍过一张219国道终点里程碑的照片,2138公里,千辛万苦,终于到了……
刺眼的阳光下,我还穿着厚厚的衣服,拍照纪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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