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西部摩托日记》在芒康

孙振峰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第十七天  6月27日

星期三 多云 芒康纳西乡（盐井）——曲登乡登巴村 206公里 总里程3597公里  
        起床后即去看古盐井，因为店老板和同室的那位商人都建议我可以去看看。骑车经过一所藏族小学，向盐井而去，山道曲折而下。原来盐井盐田是在澜沧江的江边，从住处下到江边落差很大，竟有四五公里的路程。
         远远看见江水两岸，有许多依山体而建的多层次的块块盐田，蔚为壮观。近了看，山坡上错落着一块块晒盐的盐田，像平顶房屋面大小的盐田。每块盐田四周用水泥砂浆筑成半尺高的围埂，顶部做好不漏水的平台，下部是粗木桩支撑。这样，盐田上面可以倒入从盐田里打出的盐水，然后凭借高原阳光和风的作用，蒸发水分形成晶盐。我去的早，四下无人，不知道盐井在哪。细看，盐田还有些渗透现象，其下部挂着许多犹如细小钟乳石样的白色结晶，手一捏就碎。用舌尖尝一下，咸味正常，无异味。盐田边上还有椭圆型的可以盛盐水的大坑。据宣传牌介绍，每年三月盐田出产的盐，正值桃花盛开，此时阳光充足，因而质量最好，故称“桃花盐”。
         214国道滇藏线，如同318川藏线一样，是过去茶马古道又一条重要道路，在两省交界处有这么一个盐井，实属难得。当年，盐是何等的宝贵。据说，古代格萨尔王①和纳西族王为争夺盐井曾发生战争。今天的214，道路依然艰难，为争夺盐井而发生战争，不难理解。
         同室的那位单独采风的摄影师大名赵春元，五十多岁，性格温和。他说自己是做大湄公河民俗摄影的，并拿出一幅作品叫我欣赏。果然好看，那是一幅湄公河晚霞的照片，装上了镜框。目前他在向澜沧江的源头探索行进，昨晚他是坐中巴车到达的。他问我知不知道乡镇府在哪，他想去找镇子里的有关人员，我告诉他镇政府还在前面两公里处。他的做法，叫我想起作家龙东进藏时的作风，就是——需要有关方面的支持。
         不过我支持他的采风行为，起码，这能够宣传这里原生态的美，让外界了解这块土地。对他的个人游走，我是敬佩的。他拿出一条红布横幅，上有缅甸，也许是老挝的哪位政要在上面题的字，反正那字我不认识。他也让我题了“安徽进藏独行侠”的字。我的题字内容是他指定的。最后他给我留了网页，很热情地给我不少上好的普洱茶。萍水相逢，匆忙而别，我随即上路。祝他平安顺利，创作出更多优秀的作品。
         这里有座天主教堂，昨天就知道。教堂在路边不远，我去了，还准备去拜一下天主。可是教堂的二门从外面紧锁，教堂空无一人，也不知神父哪去了。据介绍，盐井教堂是1855年法国神父邓得亮所建，经多年多位神父布道，这里80%的藏民都皈依了天主教，教堂目前有位藏族神父——难怪此地民风淳朴。昨天我洗车，年青的周老板老板及其徒弟，态度诚恳温和，把我的车洗得干干净净，才收5元，而其他很多地方收15元，而且马虎了事。早上上路，车子推不动，立即上来一位扛锄头的汉子帮忙。我向他敬烟，他谦逊地婉拒了。那个四川商人说此地民风很好，出了很多大学生的。——在藏传佛教区，有这么一座老教堂是罕见独特的。
         没办法，我拍了几张教堂的照片，留作纪念。这座教堂地处澜沧江边的高处，脚下深谷是蜿蜒奔流的江水。站在教堂门前，可见远方、四周辽阔的云天景色，使人油然而生世界之大、个人渺小、人世苍茫之感。想必教堂的钟声可以在山谷中传得很远，悠远的钟声可以使得信徒们暗暗感知天国的神秘和深邃吧。
         教堂从外观上看结合了藏族建筑特色，如平顶、平顶的木质横梁，藏式彩绘等。钟楼和大门又有罗马天主教堂简约的建筑风格，没有哥特式教堂的繁杂，我只能透过塔楼的窗户看见大钟。我想，教堂为何要锁门呢？如果一个人他突然想去教堂忏悔，何必非要在礼拜天呢——天国的大门应该随时敞开。
         此后，我一直在澜沧江大峡谷中沿214国道向北行走。道路良好，罕有人车，峡谷景色很美。赭红色巨大的山体凹处，有时会有一片醒目的绿色，那是一座村庄。真不知道人们是如何进出的。深谷中江水奔腾，浑黄的旋窝一个紧接一个。休息时，我不断捡起石子朝江水掷去，没一次成功。翻过几座山来到澜沧江W弯风景区，这里有座高处观景台。极目远眺，澜沧江宛如黄色条带，在峡谷中曲折蜿蜒。山高云低，开阔遥远，至此心胸豁然开朗。今天天气良好，世界辽阔，蓝天白云折射在锈红的山体上光影斑驳，这是我半个月来天气最好的一天。犏牛在路上悠悠游荡，叫我想起印度的“神牛”。还有两匹马，神奇地站在道路护栏外，那里是巅绝之处，只有一块凸起的石头被它俩踩在脚下，再外移一尺就是直落江底的深渊。可它们气定神闲，昂着头静立着，峡谷来风撩起它们的鬃毛。它们如此的神态只有一个解释——它们在享受轻风、在观看美景。一只山羊从一块巨石高处灵巧地跳到地上，我终于知道山羊是如何地善于攀爬和跳跃的了。
         在观景台，一位来自香港的男士竟然要和我合影，我很意外，互聊几句，另几位女士也要和我合影。没想到自己也成了别人的风景。当他们知道我的独行后鼓掌加油，我无言以对。他们是越野车队的旅行团，穿着考究，具有城市旅游者的风度。而我已经彻底放开，根本没管自己着装、鞋子、修面等问题，怎么方便怎么来。穿着一件旧羽绒服，脚上一双大胶鞋，带着护具，满脸胡须，显得粗野不羁。他们觉得此人放浪吧。
         翻过海拔4200米的红拉山山口，有滇金丝猴保护区。下午一点多到芒康县城噶多镇。芒康，藏语意为“妙善地域”。在街边一位康巴汉子的商店买了一只大蛇皮口袋，艰难的长途旅程使得我的旅行包破烂不堪，我需要一个便宜结实的口袋装衣服等——我还有许多方便袋——用于包东西防雨的。吃过饭去买西藏地图，在街上竟然看见几天前胖姐休闲庄里的一位小伙子，我们当时聊过路况，算是认识。此刻他和几个人在街上骑自行车，不知道他们怎么过来的。显然他没有像我一样绕道，而我，两天半，至少多走了六百公里，绕道云南，几乎“完蛋”才到达这里，看来他是早到的。从县城出来又是翻越大山（不知是不是芒康山），路况虽好，但盘山道太多。转得头晕，一再提醒自己小心。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   经如美镇，看天色尚早，继续赶路。我有些担心今晚的住宿问题，不知道自己将在哪里过夜。过澜沧江又是艰难的上山，下山即到登巴村，犹豫是否住宿，就在犹豫之中我错过了一家看来不错的旅店。这可真叫“过了这个村，就没有这个店”啊。但我没有回头，继续前进，心想再有旅店就住下了。最后，我只得在这家名为“眉山饭店”的路边店住宿，因为我害怕前面没有旅店了。旅店住宿条件极差，老板给了我一间没有窗户的单间。饭店肮脏不堪，味道难闻。后堂更是弥漫着一股酸腐恶心的气味，后面的肉菜就那样敞放着，苍蝇乱舞。男老板是个三十五岁样的人，矮小圆胖，猥琐不堪。他和妻子及仅有的一位服务员在苍蝇的伴舞下吃着西瓜，然后将瓜皮扔得到处都是。本来我饥肠辘辘急于就餐，看到这幅情景，我的胃口就此“消失”。
         但这里环境优美。这是一个狭窄的峡谷口，双峰对峙，旅店后面一条清澈湍急的溪流从峡谷中奔腾而下，318国道沿河通过峡谷。北边山坡有几户藏民居，两座白塔，近在咫尺的险峰下有座曲登乡第二中心小学。校舍是山坡上的简易房，一直有朗朗的读书声，令人愉快。我想进入学校看看，被一位藏族老师阻止了，我尊重他的阻拦。站在门口，看见国旗和篮球架。后来，约三十多位学生放学，他们穿着校服排着队，在两位女老师陪同下过马路。几辆大卡车很自觉停车，等师生走过去才启动，令人感动。
         面对峡谷以为无路，因为面前是极陡的高山环绕，就像一座绝壁帷幕。险峻的山顶可见藏民挂的经幡，风马旗在风中抖动。旅店后面那条奔腾的河溪，河水清澈，乱石凌厉，溅起雪白的浪花。这条溪流应该是澜沧江的一条支流，水质全然不同金沙江、澜沧江的浑浊。  
        我当即拿出毛巾要到溪流里洗脸，但等我到溪边却吃惊地发现，许多垃圾被丢到溪边，很多杂物被流水浸泡冲刷着。更令人恶心、气愤和无奈的是——那个矮胖子竟然直接在溪流上，半悬空地建了座小厕所！饭店后堂是那个样子，就无需怎么描述厕所之脏了吧。奇特的是，小厕所是用厚木板做出地面，上面挖了两个和篮球差不多大小的洞，这，就是两个蹲位。你要方便，对不起，请你直接把你的后部对准那个洞进行，你必须习惯。空洞下面七八米就是溪流，粪便直接可以落入水中，或积累在溪边慢慢被流水冲走。哗哗激遄的山水竟直接做冲水马桶用了，真服了修建厕所的工程师，也不知道下游有没有人畜饮用这水。
         出于生理需要，我体验了一把“高空作业”的感受。只觉一股股凉风从木洞底下抽送上来，让你感觉冰凉。扔手纸必须谨慎，以防手纸被风又吹了上来。另外叫我分神的是其他旅客的感受留言，有些很幽默，抄录几则如下：“成功炸死一只苍蝇！”；“这是拉屎的感觉，就像在日本上空扔炸弹的感觉一样爽！”；“拉的更远!这牛B的厕所就是为我们这些牛B的人修的！”我觉得最有意思的是这一个，作者没加标点符号，我改了一下，具体是：“第一次感觉，拉——是门艺术！”
        这里除了可以吃饭睡觉，还兼卖食物饮料。两个藏族小伙子转进店里，其中一位不懂汉语，都很腼腆，我向他们敬烟，他们都礼貌地谢绝。在县城，除了年轻人发型、服装比较时尚外，大多数中老年汉子较为传统。他们都用红丝穗编发辫盘在头顶，穿藏袍，还喜欢将袍子扎在腰间。他们身材修长，不少人魁梧健壮，骨骼硬朗，面色红黑，举止有着英武朴实之气。这些康巴汉子，话语不多，态度诚恳，不矫情卖弄，我很尊重他们。小孩可爱，大多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，经常在路边对车子行礼打招呼。我就见两个可爱的像灰色小老鼠样的小孩，停下游戏爬起来向我行礼，动作幼稚可爱。我的行李中有糖果点心，但拿出来极不方便，否则要给他们一些的。明天我要注意的。
        此地夏天似乎刚刚到来，油菜花才开放，金黄灿灿的，和一块块绿油油的青稞地相交错，色彩鲜艳。田间有男女藏民在做农活，他们通常带有铁壳水瓶，里面装的是酥油茶。广阔宁静的天空，云雀在欢叫。
        晚上九点天还没黑，山尖上已经出现一弯悬月。家那边早黑了。   
        
        ①格萨尔王，藏族古代传说中著名英雄人物，神通广大，法力无边，深受藏族及其他多民族人民的爱戴。

禹城骑迹

文笔不错，很精彩，加上图就好了

最爱-老五羊

前辈文笔，文风都很棒，期待贴图一起分享{:soso_e112:}

纵横山鹰

拉————是门艺术！
呵呵，这话笑喷我了{:soso_e113:}

姚锡辉

{:soso_e100:}