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西部摩托日记》雅江——高塘

孙振峰

第十二天

6月22日 星期五 小雨转多云 雅江——高塘 141公里 总里程2632公里

      昨晚决定，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赶到高塘县城，不管是什么天气。经过多次打听，知道今天到理塘的道路比昨天的道路更坏，难怪那些小伙子要包车。不过从总体计划上看，到理塘只有不到一百五十公里的路程，一天应该能赶到高塘。由于中途没有便于投宿的地方，我决定早起赶路。但不幸的是，我住的是一间临街的二楼单间，窗户变形关不上。晚上虽早早上床，可雅江的夜生活却毫不逊色于内地。都晚上十点多了，对面的馆子还是人声不断，厨师的锅勺叮当乱响不断在炒菜，香味老是钻进我的被窝。几个儿童在街灯下长时间玩耍，欢笑声不断。不时有车子乃至手扶拖拉机从窗下轰鸣而过。半夜起来小解，一开门竟然发现两个藏族男青年站在门前，不知作甚，形迹可疑奇怪。他们也许是宵夜后找这里的厕所方便的，我们彼此都吃了一惊。
我五点半起床准备，七点钟出发。天在下小雨，而半夜的雨至少是中雨。一出县城，就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坏路，路况依然那么恶劣，而且比昨天更坏——这又是一段艰难的旅程。
约一个小时后，雨渐渐停止，天开始放晴，天空出现摄人心魄的蓝天。不少云朵就在眼前的半山腰慢慢飘荡，似乎走上去就可以抓一把一样。天一放晴温度随之上升，因为不再淋雨，心情畅快不少。我至少一周时间在路上被雨淋着，没见到哪怕是一小片蓝天。山色清幽，森林竞秀，高大的松树上挂着长长的绿色丝状物苔藓。随着高度上升，渐接高寒地带。山上乔木稀少，多是低矮常年生灌木，开着小花。许多山坡开始没有树木，只有大片可爱的草地，就像大山绿色的皮肤。这是高原草原，许多牦牛散放在绿地上。我细致看过草地，青草不高，不及一寸，间或有许多开着五枚单瓣的小黄花，还有低矮的类似兰花的变种植物。牧羊犬在来回奔跑，看护着牛群。黑色的牦牛似乎在季节性换毛，一块毛一块毛地在脱落。夏天要到了。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，没有环境污染，这里的牦牛一定品质优良。
在一个山顶处，竟然有几个藏族小孩骑在大羊上，在向往招手。我车速较快没有停车，他们在路边的样子很独特，后悔没有拍照。不少地方有乌鸦，个头比内地的大的多。
剪子弯山口，那是个观赏壮美风景的好地方。我看见一只苍鹰在空中翱翔，来回冲折，优雅大气。它们的背景是远方重峦叠嶂的群山，厚厚的白云低低压在山顶上。因为光照的原因，山上有大片森林的地方显得黑暗，而草原如同绿茵，有着不多低矮灌木的山坡显出独特的咖啡色的斑点。大片的草地向山下蔓延过去，那上面是自由惬意的牦牛在吃草。站在草地上，脚下黄花点点生意盎然。
但是看见美景是要付出代价的。从雅江到高塘的一百四十多公里路程，其艰难程度我无法形容。许多路段因为雨天重型卡车的碾压，常常是深达半米多的厚重淤泥，我多次陷入其中不能自拔。每逢这时，都是对人车的一个极大折磨。为了行进，我不得不沿着大卡车的车辙印前进，可是车辙过深，摩托车货架老是被淤泥挂住，往往行动困难甚至不能动弹。多次，我在车上跨着，双脚着地奋力在泥泞中蹬行前进。许多次我跳下车，咬紧牙关低头用力试图将车子弄出泥潭。这里，我想找个可以卸下行李、好让车子轻便一点的地方也没有，到处是烂泥。车子只能挂在一档位置，许多陡坡和烂泥潭，油门已经被我拧到位，车子在左右滑摆，发动机颤抖着，疯狂地吼叫着，可就是不能利索地冲出困境。我分明多次闻到一股机械高速摩擦所发出的金属气味。有几次，是在别人施以援手帮我推车的情况下，我才脱离困境。一次，我正挣扎着，一辆堵住的越野车放下了车窗，一位南方中年人问我：“一档也不行吗？”我大喘着气，沮丧地说：“早就一档了，不行……”
随着海拔高度的上升，我的高原反应开始强烈。剪子弯山口4659米，卡子拉山口4487米，还有连在一起的另四座山口均是海拔四千米以上。我无法一一记述翻越每座大山的艰苦过程。无休止在高海拔泥泞路上挣扎，致使体力耗费极大，我觉得头晕脑胀，呼吸困难。早饭我就是一碗稀饭，两个包子。中午前后我还在挣扎，根本无暇顾及雨衣口袋里早已冰凉了的包子。
这时我遇到一队成都军区的铁骑团的军车，行进更加困难。泥泞不堪的窄路上，大型卡车，越野车，及几十辆的军车，交错在一起，常常堵路。我在夹缝中慢慢行进，费力寻找可以过去的地方，有时不得不停车进行漫长的等待。一次，因为无心长时间地等待，我学着几个藏民的摩托车从烂路上驶下路面，将车子开到草地上，绕过前面那些瘫痪的卡车，再上到路面上。一辆皮卡车也跟着我们前进，可他不走运地陷入草地上的小河里了。
总体情形我是极其狼狈的，几个自驾游的先生对我称赞加油，鼓舞了我。遇到几个浙江的摩托车骑手，和我一样，他们都是浑身污泥。他们很专业，有对讲机，过险要路段时一个人先行，再对讲机联系，相互有照应。他们的摩托车都是250排量，比我的125动力强多了。
这种烂路已使我下定决心，那就是一直走，绝不后退犹豫。这是一种极限挑战，我隐隐觉得征服如此的烂路，经过诸多的危险，是一件过瘾的事情，它叫人欲罢不能！
大概下午两点，我的高原反应厉害。头很痛，呼吸困难，浑身乏力。路上堵车时，我看见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军人来回慢跑调度车辆，也是“呼哧呼哧”大喘气，他尚且如此，何况我呢。我感到口渴，但没有水喝。早上我带了一杯泡有红景天的茶水，拧紧装在雨衣口袋里，等口渴掏出一看，茶杯盖因过度颠簸不知何时已经自动打开，茶水全流在口袋里。我也懒得从大包里拿干粮，那很耗费体力，中午水米未进。
两点多体力透支很大，高原反应严重。极度的疲惫使我无法继续前进，我只能停车，然后跑到山坡上直接躺倒，全然不顾山坡草地上残存的雨水。我面对天空大口地喘气，扭过头对着草地上微微发颤的小黄花发呆。大概二十分钟的休息，体力有所恢复，我支撑着自己，慢慢卸下重包（这时觉得是那样的沉重），找出医药包，拿出一只针剂葡萄糖，敲破喝下，这是我有生以来服用的第一支葡萄糖口服液。还是没有吃干粮，一点胃口也没有。
终于，我疲惫不堪地来到高塘县城边的高山上。此时天空多云，天上露出瓦蓝的晴天。站在山顶遥望，高塘县城坐落在一个平坦开阔的坝子里。藏语中，理塘是“广阔坝子犹如铜镜”的意思，果然不错。
站在高处可见县城连片的建筑，以藏族平顶楼房为主，也有现代的红色屋顶的楼房建筑。318线穿城而过，远远地就像一根白带飘向远方的群山。这里地理环境独特，具有明显的高原特征。就在为时不久简短的晴天中，天空极蓝，可谓深邃，白云纯洁浓厚。天空纯净之至极，阳光照射强烈，高原紫外线很厉害，你根本无法面对太阳片刻。理塘的县城高城镇号称“世界最高之城”，海拔4187米，比拉萨还高。站在山上，的确感觉离天很近——透彻的阳光似乎可以穿过你的五脏六腑似地照射着你。
理塘产生过许多大德高僧，这里被称之为“中华高城，雪域圣地，草原明珠”。 东门对联称理塘是雪域高原、仙鹤眷顾的地方。比起以前我经过的县城，这里开阔壮美，是个水草肥美的好地方。
山坡草地上有几座藏民的白色帐篷，几个年轻人骑着摩托从很陡的高处草地，向下面的帐篷驶去，果然有过去善于骑射的吐蕃人的遗风。迎面十来个藏民开着摩托车从山上鱼贯而下，他们身穿藏袍，头带礼帽、颈挂佛珠，上下如飞潇洒矫健。而我的确没有他们的技术，只能慢慢走着。
这里的藏民无论男女大多健康高大。藏女身材修长，她们穿长袍，带着极富民族特色的“帮典”（围裙），尤显身材的高挑。她们自然大方，无矫揉造作之情，帮我洗车的就是一位藏族美女。我要给她拍照，她愉快地摘下罩在面颊上的面纱大方的给我拍照。一位步行进城的少女，脸色是褐红的，那是强紫外线作用的结果，这在藏民中普遍存在，俗称“高原红”。她俏皮地斜带着一顶棒球帽，人很漂亮。如果不是摩托车货多无法带人，我真想带她进城，献上我的殷勤。不少男人显得粗犷洒脱，所穿长袍只穿左袖，右袖拉在胸前，手里拿着一串佛珠。年轻人身材修长高大，浓眉大眼，眼光朴实镇定。有的有着天然的卷发，披在肩上，很是潇洒。他们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男人气质，叫人喜欢。
今天太累，中午没办法吃饭，几乎没喝水。晚上，找到一家在当地档次不错的饭店——“康巴拉牦牛馆”，我要犒劳一下自己。饭店以牦牛肉和牛杂为主打，其广告曰“牛吃虫草我吃牛……”主料是高原纯种牦牛肉，其特色汤锅是绿色食品，据说有养胃补钙，滋容养颜之功效。
我点了一个汤锅，内容果然丰富。有大枣、人参、西红柿，还有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辅料。要了一份一斤的牦牛肉及杂碎，有牛舌、牛肚、牛筋、牛鞭等，当然还是牛肉居多。汤味醇厚，我饥渴难耐，没一会就喝了7、8碗汤。一只碗中放有红椒、蒜子、香菜、花椒等佐料，往碗中倒入肉汤，再夹着牛肉蘸吃，味道浓烈可口。渐渐地，我已经习惯川菜口味，不止一次，我已经能把含有厚重辣椒油的面汤喝得一口不剩了。
从新都桥开始，两天来，走了220公里的泥泞烂路，困苦不堪，非亲身经历难以想象其艰难程度。
住进旅店，已没有精力顾及电视上的欧洲杯了，以前的悠然自得早已荡然无存。尽快地上床睡觉，是我最迫切需要——“我要仰面朝天卧倒，裹在你的夜幕里面，哦，多么凉爽的黑暗！”①


①波德莱尔《恶之花》之《一天的结束》。

鹤壁春天

兄弟没图没真相

骑士老黄

你是光说不上图，我是光上图不说。哈哈{:soso_e181:}{:soso_e113:}

永葆青春

文笔真好、真实反映了川藏线上的酸、甜、苦、辣和摩友的坚定信心、很感人。我这辈子是体会不到了、老伴坚决反对我去、无耐{:soso_e149:}{:soso_e149:}

骑摩托的秀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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邯郸雷子

先顶一个，在看！！！！

hd5692009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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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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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振峰

鹤壁春天 发表于 2013-2-8 11:55
兄弟没图没真相

谢谢。还没学会发照片，学习中。

孙振峰

骑士老黄 发表于 2013-2-8 12:02
你是光说不上图，我是光上图不说。哈哈

一定尽快学会发图

孙振峰

永葆青春 发表于 2013-2-8 12:12
文笔真好、真实反映了川藏线上的酸、甜、苦、辣和摩友的坚定信心、很感人。我这辈子是体会不到了、老伴坚决 ...

真摩友的精神都是一样的。我们不比达喀尔拉力赛的车手差，只是没条件。虽然大家走的路不一样，但都喜爱摩托的味道。谢谢，握手。

孙振峰

骑摩托的秀才 发表于 2013-2-8 13:09

谢谢。摩托上我还是新手。

孙振峰

邯郸雷子 发表于 2013-2-8 14:03
先顶一个，在看！！！！

新手，多指教。向前辈学习。

孙振峰

金城 发表于 2013-2-8 19:4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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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手。现在发图片还不会，学习中。向前辈致敬。

骑士老黄

孙振峰 发表于 2013-2-10 22:50
一定尽快学会发图

  咱俩互补该多好。新年好，万事如意{:soso_e183:}{:soso_e181:}